張武訓部落格: 7月 2012

101y0722童年故事第01篇

杉林溪底與留龍頭

張武訓撰於101年7月22日

杉林溪底(附圖01)是張武訓嬰兒期的故鄉。

父親24歲，母親20歲生我，大姊長我3歲。

母親懷胎時，他們就在杉林溪底討生活。順月才回桃園大溪員樹林番子寮生產坐月子，滿月後再回山上繼續伐木的差事。父親做事心細，尤其是磨鋸的功夫了得，深獲老闆賞識，林班大夥兒相處愉快。

杉林溪隸屬南投縣竹山鎮(附圖02)，位於南投縣西南角，嘉義縣北邊，海拔一千六百公尺到一千八百公尺間，中段座標約為〈228662，2614931〉。具原始自然景觀，古木蒼天、層巒疊翠、飛瀑流泉，景色清新怡人，氣候屬溫帶季風氣候區，夏季平均溫度僅二十度，冬季不下雪，杉林溪佔地廣闊，數萬公頃的杉林，位於溪頭往阿里山之間。長度從空照圖上計量約8公里，屬山區谷地河流，頭尾有瀑布，東南角起源於松瀧岩瀑布，瀑布上池一帶的天地眼仍有溪流；西北轉西以青龍瀑布終結。歷史上杉林溪地區早年為阿里山林場，北段伐木區的一處工寮，位居熱門的溪阿縱走必經要道。民國62年，地方人士籌組「杉林溪遊樂事業股份有限公司」，向政府承租國有土地約34公頃，開發為森林遊樂區，並投資興建土木，將原有溪頭至杉林溪的林道擴建成雙線公路。森林遊樂區景點豐富，如松瀧岩瀑布、青龍瀑布、石井磯、燕庵、天地眼、台灣杜鵑巨木森林、杉林溪湖、藥花園、相映坡、相思臺、留龍頭(附圖03)、竹溪神木、安定灣、向欣谷、森林公園等。另有划船區、射箭場及花卉中心，森林遊樂區內小巧玲瓏的林間木屋、杉林溪大飯店及聚英村旅社等。

森林浴的好場所，林蔭蒼鬱十大步道有，穿林棧道、樂山步道、天眼步道、地眼步道、燕庵步道、台灣杜鵑步道、牽手步道、石井礫步道、青龍步道、越嶺步道。

留龍頭海拔1650公尺，位於溪杉觀光道入口9.5公里處，距杉林溪只有4公里。離溪頭森林遊樂區13公里；留龍頭因地處山區，林產非常的豐富，早期在這邊利用索道把木材運到溪頭，故名「流籠頭(留龍頭)」。留龍頭視野很好，往下看可欣賞鳳凰山脈和溪頭村落景觀及溪頭遊樂區的活動中心、大學池、流浪腳(附圖04) (附圖20)等皆可一目了然。天氣好的時候，可遙望合歡山、遠眺彰化、甚至可以看到遠方的西螺大橋和高速公路。

留龍頭索道以留龍頭為起點，以溪頭森林遊樂區的流浪腳為架空索道終點。土名所稱「流浪腳」應為「流籠腳」(附圖05)，以閩南語讀起來，「流浪腳」與「流籠腳」的發音幾乎相同。早年杉林溪出產的木材，必須利用木馬等工具推運至流籠頭，再以架空索道，自留龍頭滑行集運至流浪腳，在流浪腳木材集散場，由卡車或台車運下山，分送鋸木廠加工或運至儲木池儲存。索道俗稱流籠，上方起點為流籠頭，下方終點為溪頭的流籠腳。

溪頭與流籠頭高差約500 公尺，新闢溪杉觀光道路婉轉而上有「十二生肖彎」(附圖06)，從鼠、牛、虎、兔、龍、蛇、馬、羊、猴、雞、狗、豬等彎道，可見道路曲折。未闢新路前小路陡峭難行，往返溪頭必然相當費力費時，索道幾十分鐘，腳程來回終日不為過。因此，人們必常冒險搭乘索道上的吊籠進出杉林溪底，從台大校友會陳年照片可看出一般(附圖07)。乘坐吊籠如運載豬隻，以現在角度雖可看出尊嚴不足，但當時應覺得相當感恩。

母親是張家童養媳，16 歲就和父親送作堆，17歲生大姊。童養媳不幸的歷史共業都成過去，只能由兒女多付出孝心彌補。但有關父母年輕時的佳話與軼事，常從老一輩或略長親族閒談中聽到，深覺需要紀載傳述提供族人記憶。大堂姊曾說，小時候好羨慕二舅媽〈母親〉，高挑苗條又美麗(附圖08)。而父親雖然聰明靈巧，卻談不上英俊瀟灑。所以常說，不是怕老婆而是疼忍「水某」。

大姊出生後留在番子寮由祖母李月照顧(附圖09)，爸媽到外地討生活，走遍台灣全島，從溪頭的杉林溪底、花蓮瑞穗、屏東枋寮、台東大武、台東的東河南溪、台東的東河北溪與台東的東河泰源。民國46年定居泰源時，父親32歲，母親才28歲。

可想而知，一個22-23 歲斯文的老公，初次離鄉，帶著18-19歲瘦弱的水某，闖蕩到林木參天，需要攀爬才能進出，交通困難而且生活機能貧乏，荊棘滿地不見天日的伐木林場。白天為伐木工班做飯做菜做便當與洗衣，晚上要聽伐木工人出言不遜，埋怨飯菜不鹹或太鹹，嫌言閒語。還要半強迫地聆聽有關林地血腥的事故和鬼魅的故事。在沒有電燈和缺乏自來水的陰森環境，夜晚一片漆黑，鳥獸鳴叫，已經是驚心動魄，在一群粗野狂徒故意聳人聽聞下，母親常處恐懼情境。伴隨微弱的電石燈火與挑引溪水生活的日子裡，母親無論是白天晚上，或是晚上白天，無力改變環境只能吞忍過日。唯一可以發洩的對象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公，老公疼惜水某，不只從來沒有怨言，還一直設法解決問題與用心改善環境。父親於民國七十年時齡56歲就仙逝，但父親這種「疼忍與變巧」的精神與美德一直都是我最敬佩與崇拜的遺行。

杉林溪林場與工寮應在松瀧岩瀑布(附圖10)附近，就杉林溪而言就在上游，所以稱為杉林溪底。當時8-9公里的杉林溪沿線是曲折小道，不只上山如入荒地，山下的溪頭和山上的杉林溪底的生活，感覺差異就很大。今天遊客們享有的「十二生肖彎」觀光曲道就約有17公里，60多年前，在只能供人伕攀行的山路路程何止如此。又溪頭到溪底高差至少500公尺到700 公尺，攀行不只耗時更耗力，年輕力壯尚需走上大半天，若遇到親人生病看醫生或買藥，心急意亂還會有安全顧慮。因此，流籠頭到流浪腳的架空索道(附圖11)除運送杉木外，加掛吊籠冒險載人必然是常事，事故傷亡的發生難免有其意外。

父親曾回憶當年事故慘狀，一次下雨天，有位急著下山的工人不顧流籠管理員勸阻，上了吊籠，發生不幸。到了半空，有條索道斷裂，運送杉木墬落山谷，斷裂的索道在空中飛轉抽動，下垂時竟然逼向執意下山的工人，纏住雙腳。不幸的人就倒栽蔥吊在半空中昏死過去，相當悽慘。父親描述當時情境時已過1 5 年，仍感覺到相當激動。當時，我小學畢業，考上省立台東中學，要離開爸爸媽媽身邊到城裡讀書寄宿，心情惆悵，爸爸就是為了給我打氣，才說出自己打天下的故事中的一小段，惕勵我凡事要勇敢謹慎面對人生。

我的嬰兒期在杉林溪底與溪頭襁褓中渡過，母親要代工班作家事還要照顧我，難免過勞風寒生病。父親疼某又疼兒子，雖然目睹血的悲劇，又不願行程拖延誤了給藥的時間，背著母親的擔憂坐流籠來回留籠頭與流浪腳，到溪頭買藥。

爸爸在說這段話的神情，充滿勇敢冒險與疼愛美人的英雄本色。事後偷問母親，其實她早就猜到，但為顧及父親面子，所以未搓破父親的牛皮。101年在桃園台貿商場家庭聚會(附圖12)時談起杉林溪底和流籠，媽說，有時候他也坐流籠。顯然流籠是那個時代的風險坐騎，既怕又愛。

民國68 年，母親50 歲生日，恰好小妹要出嫁，家族團聚在台中。圓滿完成喜宴後，家族啟動母親的慶生之旅：參觀台中港(附圖13)、遊覽台中公園(附圖21) (附圖22)、日月潭、溪頭。

在溪頭，父親帶我們到父母民國39年曾租住的地方合影(附圖14)，父母兩人合影，我們一行三代也以杉林溪流籠頭為背景合照(附圖15)，現在看那些照片感覺很珍惜很珍貴。惟那次為何沒專程到杉林溪舊地重遊，不復記憶，本覺得很可惜，事後從網路上查資料才知道「杉林溪遊樂事業股份有限公司」，向政府承租國有土地約34公頃，開發為森林遊樂區，並將原有溪頭至杉林溪的林道擴建成雙線公路的事〈即今之投95鄉道〉，訖民國68年建設完成後，才正式對外營運。時間上恰巧錯過。

民國75年，我們一家和岳父母第一次造訪杉林溪底與留籠頭(附圖16)，我那嬰兒期的故鄉。走訪遊樂園區與步道，岳父章將軍時齡67歲，和孫子們玩成一片(附圖17)，今年93歲，和曾孫女相聚飲酒時(附圖18)還常回憶當年的安排，溪水平波透底，林木參天，倒影逐流。75年之行，我們一家人特地到留龍頭合影，紀念父親當年為愛妻甘冒風險乘坐流籠的地方，也是我嬰兒期的代表地標。

之後兩次，再遊杉林溪，除到瀧岩瀑布，也上爬到天地眼(附圖19)，那裏的小溪與風景更加脫俗，不知道父母親當年的工寮或採伐林地是否在哪裡。

很想帶母親在63年後舊地重遊，卻顧慮她的身體不堪，遲未成行。

年輕時，為生活打拼，篳路藍縷，以啟山林；披荊斬棘，開闢田園。只知環境險惡，戰兢度日，無意賞景。老年再看昔日胼手胝足的林區，浩歎生涯匆匆飛逝之餘，看到各地蜂擁而到的老老少少觀光客，從他們驚訝與愉悅的表情，母親一定為年輕時曾在此打拼感到欣慰。

回顧童年嬰兒期，沒有記憶的一段只能從父母與長輩口中轉述。在杉林溪底與溪頭的嬰兒期屬孳生風險階段與知能設定階段〈Orienting Stage〉，雖然大孩子帶小孩子，但是父母的慈愛讓我得到溫暖與康健，大自然的力量導引我崇尚天道與慈悲。

　　杉林溪是我人生的孕育起始點，要記住她，更還要去看她。

後記：

1. 地方特色之描述參考網站上資料。

2. 台大森林系留龍珍貴照片與大學池鳥瞰照片引用自網站。

3. 近期風景照片經同事同意使用。

4. 人物照片的補充說明後續作業中。